日落西山，橘紅色的夕陽灑滿天際，偶有幾只小雀從雲層間穿過，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直痕。

街道上車水馬龍，兩邊的街燈依次亮起，暖黃色的燈影下，發出一圈圈黃色的光暈。

陸懷瑾靜坐在辦公桌前，黑色的襯衫被他挽至小臂處，露出精致的手腕。

窗外的光影一點點變暗，屋內卻是燈火通明。

助理安靜地站在一旁，不解地看向桌前端坐的男人。

自從陸懷瑾吩咐他找來徐月歷年來表演的視頻，他的位置就沒再動過。助理不安地望著自家老板緊皺的雙眉，心下詫異徐月的視頻有何異樣。

送過來的視頻他早就看過一次了，除了沒有早上的驚艷外，其他的都看不出有什麽不妥之處。

也不知道大老板在不高興什麽。

助理暗暗在心裏腹誹道，表面依舊是畢恭畢敬的模樣，不敢多說一詞。

而被人揣度心思的陸懷瑾此時正面色不悅地看著徐月的表演視頻，除了那張青澀的臉，他再也找不出任何相似之處。

徐月的作品很少，幾乎算得上是個素人。

第一次公演時的表演都可以算得上是車禍現場，雖然節目組在沈瀟瀟的授意下故意沒有給徐月修音，可除了唱歌跑調外，舞蹈更是一言難盡，不是忘記動作就是搶了拍子，和早上那個驚艷四方的人完全不同。

陸懷瑾把徐月的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，就連她平時練習的視頻也找出來了，可還是找不到他想要的那個眼神。

同樣是水波瀲灩的桃花眼，卻沒有了勾人的色彩，空洞得無神。

因為不知道陸懷瑾想要看什麽，所以助理貼心地將網上有關徐月的視頻都送了過來，包括節目組剪輯的花絮。

陸懷瑾隨便點開了幾個，果然看見了那一段徐月向母親哭訴的片段。那是公演前天的監控錄像，徐月因為發燒彩排時連連出錯，被導師批得一無是處。

一想到小姑娘上午隱忍的哭意，和監控下嚎啕大哭的人截然不同，陸懷瑾心下一動，她那個時候是真的無助吧，所以才會哭得那麽傷心。

彩排當天徐月的臉色都是蒼白無血的，可即便如此，她還是堅持參加完全程，後來回到訓練室，徐月還是撐著身體坐在旁邊看隊友訓練，然而卻被剪輯師惡意剪輯。

陸懷瑾盯著視頻上徐月紅腫的眼泡，修長的手指抵在唇珠上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滿。

從剛才的監控錄像看，小姑娘一天到晚都在訓練，睡覺都沒幾個小時。

怪不得今天看她的時候，厚重的粉底也遮掩不了她眼下的烏青。

陸懷瑾蹙了蹙眉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扣桌面，擡眸看向站在一邊的助理：“和導演組的人說一下，訓練的時間只能到晚上11點。”

他頓了頓，又繼續說道：“還有，吩咐食堂那邊，明天的午餐加一道油燜大蝦。”

助理：“……”

蘇音和團裏的其他女孩都不熟悉，對她們的為人更是不甚了解。雖然是輪流選人的，可是沈瀟瀟早就和A班的人說好了。

為了能贏蘇音，沈瀟瀟都是從A班選人的，最差的也是B班的。

因為她的威逼利誘，其他人雖然心生不滿，卻也無可奈何。

看看徐月就知道得罪沈瀟瀟有多可怕了，幾乎都是她找人買通稿黑徐月的。

蘇音看著她洋洋得意的樣子，眸光不屑，她本來就不打算和她搶人，在蘇音看來，A班的人雖然排名靠前，可是有些人的能力可能連C班的都不如。

節目組的鏡頭都是有限的，除了幾個有熱度有後臺的，其他人的鏡頭幾乎都是一閃而過，這也導致了很多人有才華有能力卻沒有被人看見，只能默默地站在後面。

而蘇音，要的就是這樣的人。

這次公演完會淘汰掉48個學員，也是比賽中淘汰人數最多的一次。如果不能在這次公演中脫穎而出，那離出局也就不遠了。

也正因為如此，後面班級的學員比A班還要認真，每個人都將這次的舞臺當作是最後一次上臺演出。

“徐月，你能教一下我嗎？這個動作我練了好多次，還是沒做好。”

一個原本在F班的人戰戰兢兢地站在蘇音身邊，小聲向她討教道。

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被蘇音選中，舞蹈組是最後一個選人的，在這之前聲樂組和唱作組的人都選好了。

為了能贏得比賽，所有的隊長都是從A班開始選人的，像她們這種F班的，都是別人挑剩下的，最後順位歸隊的。

所以當蘇音喊到自己的名字時，趙芃芃一度以為是自己聽錯了，直到旁邊的人推了推自己，她才確定自己剛才真的沒聽錯。

趙芃芃今年才16歲，還在讀高中，原本以為這次比賽肯定無望，沒想到蘇音居然給了自己機會。

她們組的舞蹈和沈瀟瀟是一樣的，不過蘇音找了老師改動了一點，將原本的C位取消了，改完後的舞蹈每個人都有站C位的可能。

從進團開始，趙芃芃還從來沒站在C位演出過，在她看來，C位和自己是遙不可及的，如果是參賽前，她可能還會認為自己是有機會爭取的。

可連日來的打擊已經將她的信心磨得一幹二凈，她原本以為舞臺是公正的，可真正輪到自己的時候，才知道所有的公平都是表面文章。

第一次公演時自己出場的鏡頭只有十秒，甚至因為後期的原因，節目組連她的名字都沒有打上，趙芃芃甚至懷疑，觀眾到現在都不知道有她這個人存在。

昨天早上蘇音跳舞的時候她也在場，那時她就特別羨慕能和蘇音同個組的，沒想到第二天自己真的如願了。

蘇音剛指導完隊裏的另一個人，她只用了一眼就將所有的動作都記住了，所以現在只需等其他人練好動作，再一起合拍子就行了。

舞蹈導師一直待在沈瀟瀟她們組，蘇音這邊的隊員雖然不甘，可是經歷了幾次蘇音的教導後，她們也就釋然了。

以蘇音現在的能力，當她們的老師也是綽綽有餘的。

而且蘇音還沒有藏拙，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回眸，她都要求隊員做得盡善盡美，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。

雖然訓練過程艱苦，不過她們也是樂在其中，相比於她們之前生硬的動作，現在她們幾乎可以將整一套舞蹈動作完整地跳完。

就連能力最差的趙芃芃也進步了不少。

蘇音點了下頭，側身問趙芃芃：“哪一個動作？”

她之前會選趙芃芃，完全是因為她的基本功比其他人都紮實，根本沒在意她的等級。所以當趙芃芃拉著她的手道謝時，蘇音才知道她原來是F班的人。

“第二段拈花的動作。”

她們這次選的是古典舞《采蓮曲》，雖然動作不難，可自從看了蘇音的表演，她們才知道原來自己離滿分還有很長的距離。

就比如普通的一低頭一擡手，蘇音隨隨便便就能做到勾人心弦的地步，可是她們卻怎麽也做不到。

“你拈花過嗎？”蘇音拉著趙芃芃坐在地上，順手在網上搜了一個視頻，“你先看看找找感覺，試想一下你現在就在西湖邊。”

蘇音剛開始學舞的時候，教習的嬤嬤都會制造出不同的幻境，讓她試著找感覺。在凡間不能使用妖術，蘇音就只能通過網絡幫隊友找感覺了。

感情是舞蹈的精髓，一支沒有情感的舞蹈最多也只能稱得上動作齊整而已，和廣播操沒有什麽區別。

“你先跟著我做幾次，”蘇音耐心和趙芃芃解釋，“低頭拈花的時候要註意幅度，不能讓頭發完全遮住你的臉，不然觀眾連你的臉都看不見。”

“你可以先對著鏡子多練習幾次，看看自己哪個幅度是最好看的。”

蘇音看著趙芃芃的動作，細心矯正她的錯誤。

這還是她第一次和團體一起表演，以往的比賽，蘇音都是自己一個人上場的，她向來活得恣意妄為，不喜歡約束的生活。

和系統簽訂合約攻略目標人物，大概是蘇音唯一一次的妥協了。

至於為了什麽才會答應系統的要求，蘇音已經不大記得清了。每次只要想起這段記憶，她都會覺得頭痛欲裂，久而久之她就放棄了。

--大概是個討厭的人吧。

--蘇音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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